副作用 中

☆投稿人/ 貓 (17 May 2007 17:16:30)

　　情況有點棘手。

 

 

 　　妮歌認真回想起數分鐘前他們三人還和樂融洽地品茗著下午茶，邊啖食著瑪格莉絲招待他們的手工餅乾，邊聊扯不著邊際的話題。

 

 

　　相較她的虛應故事，卡柏倒是很認真傾聽並認真答覆，妮歌真心認為她跟瑪格莉絲之間的聊扯實在不值得如此煞費苦心。

 

　

　　妮歌記得當四點整的壁鐘響了響，她聽聞並思索到也正是告別的時間打算偕同卡柏再見時，突然沒有預警的煙霧瀰漫，她倏地直覺睇向霧氣來源，那原是卡柏安坐的所在，此際濃濃白煙蕈狀散開遮蔽了他身影，她著急的起身探向那裡，深怕卡柏出了狀況(重點是這要讓她怎麼跟艾安交代啊？)。

 

 

　　而的確也出了狀況，白煙化散開來後，過大的衣飾披覆在身形縮水的孩子身上，眼睛波光閃爍似星辰，很不煞風景地用記憶裡十年前的嗓音疑惑說著我是誰？妳又是誰？

　　猛然天亡我也四字閃過腦海，纖細身子定格，背景一片愁雲慘霧，悽悽慘慘不忍卒睹。

 

　　跟前的幼年卡柏語落不知怎地，張臂傾前緊緊攀附她纖細的頸脖，未回魂的妮歌下意識地環抱孩子瘦小身軀，接著抓回飄蕩的心神，不太清楚為什麼失憶的幼年卡柏要把臉埋在她肩胛骨附近，而非驚惶失措地四下探尋週遭了解情況，或是顯露出失去記憶者應有的不安神色。

 

  

　　待她回身轉過要與瑪格莉絲解釋這個她實在無法釐清的意外時，她確實掃到瑪格莉絲碧綠眸底一閃而逝那種頗像陰謀得逞的思緒，她沒看漏。

 

 

　　尚不及多想什麼，瑪格莉絲清脆鈴鐺般的嗓音混著歉意地說她似乎誤抓了實驗中的藥放在餅乾中了，卡柏怕是誤食到並產生副作用才會這麼突然回到幼年時代。

 

 

　　妮歌無言盯著身前一臉無辜地解釋造成目前情況的人，她可以用人格擔保，瑪格莉絲是故意抓錯藥的，她根本就是報復艾安遷怒到卡柏身上。

 

  

 

　　忌妒的女人不僅是可怖，如果這女人還懂如何調配藥物還陷害他人那更是等比級數的可怕，她有感而發地下結。

 

  

　　等等，忽地，妮歌想到那如果誤食返童的是她該怎麼辦？下手前瑪格莉絲有料想過這層嗎？還是說不管他們哪一個都是她下手的對象啊？

 

 

　　千緒萬慮紛陳在腦海交錯，她覺得額有些隱隱作痛。

 

  

　　「看來幼年卡柏好像特別喜歡黏妳的樣子呢。」粉色頭髮剪的參差有序的短俏，兩臂彎折在桌上，十指交扣頂著下巴，瑪格莉絲笑盈盈地說。

  

 

　　唔，她怎麼嗅到山雨欲來的寧靜感？不僅如此，她還幻覺看到瑪格莉絲身後長出惡魔小翅膀。

 

  

 

　　「那在我做出解藥前卡柏就交給妳照顧了。」燦笑燦笑。

 

  

　　……——瑪格莉絲妳這個惡魔！說的這麼雲淡風輕的是想陷她於死地嗎？

 

 

　　擁著幼年卡柏的妮歌睨了她一瞬，不知怎地有種被誘導落入火坑的惡寒自背脊爬上，而元兇依然笑的燦目。

 

 

　　不用想也知道，假如卡柏全權交給她照顧的話有某人會直接從東部森林發動最高等級的龍捲風捲平她家院舍。

 

 

　　可是卡柏不交給她照顧好像也不行，她可不想就這樣去東部森林跟艾安交差，當場她便極有可能會被媲美利刃似的晚娘眼神千殺萬剮，死不足惜。

 

  

　　「我知道了，」妮歌沉重地嘆道「解藥可要快點找出來啊。」等下她先遣派使魔捎口信給艾安說卡柏這些天暫時不回去了，她好像也得上王城去和卡柏家人商討一下此事該何解？當然，她也要把瑪格莉絲一起托過去。

 

 

　　不過不管怎麼做最後如果艾安知道的話其實她也逃不過必經的恐怖，那種顫慄可能是以前遇到的死神給予的不能相較的，思及此她打心底竄出涼意，比瑪格莉絲帶給她的更甚。

 

 

　　

　　不過……

 

 

　　瞪著笑的爽朗貌似心無城府的瑪格莉絲，欲哭無淚的妮歌悄悄下了個決心。

 

 

　　……以後絕對別跟這女人作對，要不下場就像現在一般，殺人於無形。

 

 

 

×

 

  

　　據說他喪失記憶，而且二十歲的身體倒轉回十歲狀態。

 

 

 

 

 

 

　　努力盯著聽說是他父王母后兄長的陌生臉孔，不能控制的敵意竄出，他退回身子縮到留著一頭柔順金髮的女人身畔，兩隻小手牢牢抓著白紫相間的裙襬，眼眸透露著戒慎。

 

 

　　好奇怪喔自己，應該是最親的親人怎麼會有敵對意識？

 

 

　　除此之外，另有一種很深很深的歉意情感湧出，要掙扎冒出喉嚨，幼年卡柏有點疑惑這種不明就理的情愫，明明腦海對這些人一點印象都沒有的乾淨純粹，然則牽動內心地那種切實根紮的滿懷心慟抱歉卻令他呼吸被遏止般的難受。

 

 

　　他被自己弄得有些莫名奇妙，昂首望著離自己所處的高度有些距離聽她說她叫妮歌，是他非常好非常好的朋友，也可以說成是摯友的人。

 

 

　　他乍聞之初時想原來是他的朋友啊，難怪白煙散去後一見她內心便不斷被好感充塞，祇是後來視線越過她身後膠著在那位粉色短髮的人身上時，隱隱約約感到不寒而慄的殺氣陣陣朝他逼來，是以他噤聲不敢張言，祇得往面前的人懷裡縮好讓自己躲避逼來的灼人殺氣。

 

 

 

 

 

　　縱使那人笑的十分溫柔像要溢出溫水般的和煦。

 

 

 

 

 

　　留意到他視線的妮歌臉上泛出輕柔笑窩，緊接著豪不費力地一把撈起他嬌小身軀，安置他於鋪著紅布絨墊子的椅子上，寶藍碧海似的眼眸示意要他正襟危坐地等待，他點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妮歌摸摸他頭說他真是乖孩子，旋即迴身和那些現在之於他仍有著陌生鴻溝的家人們大臣們討論他去向的相關事項。

 

 

　　經過一段冗長無聊到中途他不斷瞌睡連連的會議後，他們最終決定交由妮歌來暫時照料他起居，妮歌很俐落地答應了，他想這件事不是早就決定了嗎，在她跟她兩人先前的對話中就拍板定案好了。

 

 

　　恍神狀態的卡柏眼角攫獲道妮歌欠身準備離席的身影，他心驚肉顫的跳下椅子，以為要被拋棄了，恍恍惚惚驀地有影像從記憶深處跳出與眼前漸行漸遠的背影重疊，依稀很久前他也曾經歷相似情景。

 

 

 

　　只是有多久前？來不及細思接踵而至的疑問，他一個箭步擲手攫住伴隨行走而飄動的裙角，急喘吁吁地凝睇因他倉促舉止而暫止步子偏首眄向他的妮歌。

 

 

 

 

　　不知怎麼了，幼年卡柏與妮歌關切詢問的眸光四目交接瞬間，內心翻騰的情緒即激動地使他眼眶濕潤沁泌出淚液來，眼淚趴咑啪咑直落，瞅見他像水龍頭流洩的眼淚而不知所措的妮歌急忙蹲屈身子，纖白的指腹一一擦拭去他剔透滾落的晶瑩淚珠，如碧影沉靜般的溫潤嗓音索問他怎麼了？為什麼哭呢？卡柏？面對這些熨透臟腑的溫暖語言，他心暖暖地欲輕聲說他沒事，喉間卻哽咽地話也道不完整，一俓地墮涙。

 

 

　　但見他彷彿仍無法停止泣哽，妮歌攬住他，將他抱個滿懷，邊用柔和言詞安慰他，邊輕輕撫著他後背，期望能讓他不再哭泣。

 

 

　　鹹鹹地液體溽濕了妮歌的胸前，熱燙地在衣飾上渲染開來。埋在妮歌胸前的卡柏哭的不能自己，心臟碰咚碰咚地擂動，須臾片刻後，隨著沒有被遺棄的安心，啜泣聲慢慢消止。

 

 

 

　　最後，累極的沉沉闔眼寐去。

 

 

 

　　感到幼年卡柏陷入夢境，妮歌小心翼翼讓他小小頭顱靠著自己頸脖，兩隻小小的臂膀圈著自己肩膀，似怕驚擾哭累的幼年卡柏，她緩緩抱起孩子，不適的嚶嚀悶音微弱發出，妮歌啟口哼著恬靜的搖籃曲，試圖緩和孩子紊亂心境。

 

 

　　卡柏在恐懼什麼？妮歌哼著曲調，悠悠回思起適才幼年卡柏清涙滑過的模樣，實在理不出頭緒的她困惑了。

 

 

　　方才她起身離席是要隨里奧去卡柏以前的臥室拿些他以前的衣服，因為瞄到幼年卡柏昏昏欲睡地不住點頭，才想說先別喚他讓他多睡會，自己去去就回來了，卻沒料到剛走沒幾步卻被他拉住裙角，狐疑底垂首側望他，不明白怎樣了？方脫口問，仰首凝視她的卡柏眼淚卻湧出來，泣不成聲。

 

 

　　那瑟縮的小小身軀好似被拋棄般地抖顫，等等，難道他是惶恐她即將丟棄他不顧嗎？第六感強烈地傾向這解答。可是，為什麼？

 

 

 

 

　　眼前閃過幾幕模糊場景，妮歌瞬時頓住了。

　　

 

 

 

　　卡柏害怕遭到拋棄不是沒有原因的，他曾經被狠狠拒絕過。那強烈恐懼深植他內心最深邃不見底的黑沼中。

 

 

　　然而在此之前卻也沒見他這樣痛心疾首般的哭著，是因為平日都強自壓抑這種不知何時會被棄之不顧的駭懼嗎？所以一旦心性倒轉為孩子，反而因不會壓抑而任由傾瀉直落。

 

 

 

 

　　眼角澀澀，妮歌抿唇，緊咬的牙齦吃痛地像要流出血水。真的，她從未想過卡柏是那麼脆弱一碰就碎的人。

 

 

　　他平常總開朗笑著，暖喣洋溢，如同陽光般烘照著，常予人一種沒有煩憂鬱悶的錯覺，哪知那卻僅是假象。真正的他常常兀自吞嚥淚水，將所有負面情緒收攏在笑容下，不輕易揭開。

 

 

　　妮歌突然覺得泫然欲泣，為默默忍受的他。

 

 

 

 

　　卡柏纖細的像紙鳶，在顛撲的愛情狂風暴雨中失去平衡地承受猛烈襲擊，儘管受到這些苦痛他也不曾露出受傷的神色。

 

 

　　這樣的他怎能叫她如何不能不疼惜憐愛他。

 

 

　　就算，他用盡生命愛的人並不是她。

 

 

 

 

 

 

　　翌日，甦醒後的幼年卡柏完全忘了哭泣的那天。

 

 

 

　　不論她問了他什麼，回應她的是他一張一概茫然不解的神色。就像不曾發生在生命的樣子，妮歌無法從卡柏進於琥珀色般純粹的眼眸中探尋到更多訊息，卡柏的眼神過於澄澈，迴異於昨日攙和著悽愴的閃爍。

 

 

 

　　妮歌臆測，有可能卡柏選擇了遺忘，是以眼神乾淨明亮沒有抑鬱。

 

 

 

　　說不定忘了反是好的。

 

 

　　那麼不堪的景象，連她自己每每思起亦忍不住鼻酸，何況是當事人他呢？

 

 

　　她凝著幼年卡柏一臉幸福地露出笑顏，軟軟的身軀偎著她懷裡，昂首衝她直笑，內心不覺揪窒，忽地慶幸他不記得那些了。

 

 

 

　　吶，祇要他能永遠擒著這抹晴空似的笑顏朝她展靨，溫暖感覺就會溢滿胸腔，密密實實地填補了空虛一角。

 

 

　　她不奢望他不離棄自己身邊，只求永遠這樣的朝她展靨，儘管是旁人看來微不足道的，但這麼一點點就足夠使她覺得幸福擴散了好幾萬倍的漣漪，在心湖波光盪漾。

　　　　

 

 

 

 

×　　

 

 

 

 

 

　　幼年卡柏亦步亦趨地踩著自己步履，動作彷彿小雞一般可愛的黏膩她。

 

 

　　常常不經意回首，落在眸底的那抹小小身軀總是開心的咧嘴開懷像領得糖果般。

 

 

　　沾漑了那種氣氛的她亦常常張臂環住他，輕鬆地攬他入懷，一向予人冷漠印象的恬靜容顏像彩銷雲霽，笑花在唇畔綻放。

 

 

　　從來沒有像此時的真心覺得卡柏是這麼逗人，這麼的惹人疼惜，這麼的牽動內心滋生想捧在掌心好好呵護他的情愫。

 

 

　　幼年卡柏可愛到她甚至產生了一直這樣不變回去也不錯的念頭，但一轉念想起某人森冷可比撒旦的目光她不禁全身打了個寒顫，立即把甫生的邪念給驅散的乾乾淨淨，半點渣也不剩。

 

 

　　呃，她按了按已經成慣性的頭痗，不敢去想下場。是誰誰以前喜歡他的？一定是個笨蛋！(她絕不承認自己愚蠢。)

 

 

 

 

　　明明就是個陰晴不定的人啊啊！！

 

 

 

 

　　長大後終於認清某人本性的她再度陷入自我嫌惡狀態。

 

 

　　嗚嗚還是卡柏好，個性一點都沒變，摟著幼年卡柏的她如是想。

　　

 

 

 

　　美好光景總是迅速消逝，卡柏縮小後第三天時傍晚她接到來自遠在東方的父親用使魔急件送達的信，她用拆信刀剪開用蜜蠟封的密實不留空隙的信封，取出淨白的紙張一目十行地細閱。

 

 

　　距離麥迪路城需航行數日的另一座島上他們家的商行似乎出了點紕漏，但遠在東方的父親即使立刻啟程也要半月才能抵達，他在信上要妮歌就近先行處理，暫且穩定局勢，待他到了再一同商討後續事宜。

 

 

　　她瞟了一眼晃著光足端坐在木椅上的卡柏專注地閱覽一本名為迷失的心，作者與繪者共是一對親兄妹的兒童書。

 

 

　　因其內容發人省思，近幾年暢銷各地，擄獲了千萬孩童心緒。

 

 

　　父親要求她先行調解引發的糾紛是沒啥大礙，首先，她目前面臨的最大的問題是，卡柏要隨她而去嗎？當然，她私心希冀可以攜他前往，不過要是在這些天中艾安發現異狀而來城內找她該怎麼辦？艾安的耐性其實沒多大，三天是他最大極限了，估計他明天大概就會來找她了。

 

 

　　預測了艾安大約會出現的面容，她沉默三秒。

　　

 

 

 

　　……算了，既然遲早都會面臨窘境，不如就開誠公佈把卡柏順便交給他接手照料好了……可惡，她真的被瑪格莉絲害慘了……好歹她也是受害者啊……憑什麼她得面對他那種晚娘面孔啊啊……

 

 

 

 

　　闔上書本，幼年卡柏一臉迷惑地睇望著不遠處表情變化多端，不時碎碎唸偶爾還肢體語言豐富的妮歌。

 

 

 

　　怎麼了？無法進入狀況的卡柏滿是問號。

 

  

 

跋：

 

結果歡樂文打到中間差點接不下去，不小心悲到。

打了很久啊這篇，中段猛爆字數，下篇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啦啦！！

結果艾安也沒出現半段，妮歌倒是很多段啊啊！！

嗯，請笑納^^